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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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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

  入山门老衲说真情 寻暗室道婆行秽事

  却说马荣、乔太两人,听那僧人说道:“那人不来,许多贞节好人,为他困在里面,岂不是天下事太不公平?即如我,虽不敢说是真心修行,从前在这寺中为主持,从不敢一事苟且。来往的僧人,在此挂肠,每日也有七八十人,虽然不比有势力,总是个清净道场。自他到此,干出这许多事来,怕我在里面看见,又怕我出去乱说,故意奏明武则天,令我在此做这看山门的僧人,岂不鹊巢鸠占么?而且那班戏子,虽是送进宫中,无不先为他受用。你看昨日那个女子,被他骗来,现在百般的强行。虽然那人不肯,特恐那个贱货,花言巧语,总要将她说成。”

  老者听了此言,不禁长叹一声说道:“你也莫要怨恨,现在尼姑还做皇帝,和尚自然不法了。朝廷大臣,哪个不是武张两党,连庐陵王还被他们谗间贬出房州。他母子之情,尚且不问,其余别人,还有何说?,我看你,也只好各做各事罢。”马荣听得清楚,将乔太拖到房边,低声说道:“我等此时,何不将此人喝住,令他把寺内的细情说明,然后令他在前引路,岂不是好。”乔太也以为然。

  当时马荣拔出腰刀,使乔太在外防备,恐有出入的人来,自己抢上一步,左脚一起,将那扇门踢开,一把腰刀向桌上一拍,顺手将和尚的衣领,一把揪住,高声喝道:“你这秃驴,要死还是要活?”那个和尚正在说话,忽然一个大汉冲了进来,手执钢刀,身穿短袄,满脸的露出杀气,疑惑他是怀义的党类,或是武则天手上宠人,命他来访事,方才的话,为他听见。此时早吓得神魄失散,两手护着袈裟,浑身发抖,嘴里急了一会,乃道:“英、英、英雄,僧、僧、僧人不、不敢了,方才、才是大意之言,求、求英雄饶命,随后再不说他坏处。”

  马荣知他误认其人,喝道:“汝这秃驴,当俺是谁?只因怀义这秃驴,积恶多端,强占人家妇女,俺路过此地,访知一件事,特来与他寻事。方才听汝之言,足见汝二人非他一党,好好将他细情,并那藏人的所在,细细说明,俺不但不肯杀你,且命你得个极大的好处。若是不说,便是与他一类,先将你这厮杀死,然后再寻怀义算帐。”和尚听了此言方才明白,乃道:“英雄既是怀义的仇家,且请松手,让僧人起来,慢慢的言讲。难得英雄如此仗义,若将这厮置之死地,不但救人的性命,国家大事,也要安静许多。且请英雄释手,僧人总说便了。”

  马荣听了此言,将腰刀举在手内,说道:“我便松开,看汝有何隐掩!”当时将手一放,只听“咕咚”一声,原来和尚身体极大,不防着马荣松手,一个筋斗,栽倒在地。马荣见他如此模样,知道他害怕,乃道:“你好好说来,俺定有好处与你。究竟这怀义住在何处?方才你两人说,那人未来,究是谁人?”和尚扒起来说道:“僧人本是这寺中住持,十年前来了这怀义,在寺中挂锡,当时因他是个游方和尚,将他留下……”

  说到此时,复又低声说道:“英雄千万出莫要声张,我虽说出,可是关着人命,你若声张起来,我命就没有了。只因当今天下,武则天被太宗逐出宫闱,削发为尼,彼时见怀义品貌甚好,命老尼暗中勾引,成了苟旦之事。后来高宗即位,武后收入宫中,不时到这庙中烧香,已是不甚干净。那时因关国体,虽知其事,却不敢说出。谁知高宗驾崩,她把太子贬至房州,登了大宝,竟封这怀义做了寺中主持,命我着这山门。从此奸淫妇女,无恶不作。前日见村前王员外家的媳妇,有几分姿色,他自己便假传圣旨,到他家化缘,说太后欲拜四百八十天黄仟,令他到王公大臣家募化福缘。王员外见他前去,知他来历不轻,当时给了五千银子。他又说银子虽然送出,还要合家前去看礼,若是不去,便是违旨。

  次日王员外只得领着合家大小男女,入庙烧香,他便令人将他媳妇分开,骗到暗室里面。随后王员外回去,不见他媳妇,前来寻找,他反说人家扰乱清规,污浊佛地,欲奏知朝廷,论法处治。王员外不敢与他争论,只得抱头鼠窜的回去。听说连日在家寻死觅活,说这冤情没处伸了。谁知怀义将他媳妇藏入暗室,面般强污。所幸这李氏竭力抗拒,终日痛骂,虽然进来数日,终是不能近身。现在怀义无法,将平时那个相好的王道婆找来,先行出火,然后许她的钱财,命向李氏言劝。说若李氏答办,遂了心愿,遂将她两人作为东西夫人。昨日在此一夜,午前方走,约定今晚仍来,故此山门尚未关好 。”

  马荣道:“既有此事,你且带我进去,先将这厮杀死,岂不除了大患!”和尚忙道:“英雄切勿粗莽,此去岂不白送了性命?他自大殿起,直至他内室暗室,各处皆有关键,而且临室前面,有四人把守。听说这四人是绿林大盗,犯了弥天大罪,当该斩首,他同武则天讲明,宽他不杀之罪,命他在此把守暗室,以防外人入内。武则天视他如命,岂有不依之理。当时便派这四人前来,马上步下,明来暗去,无不皆精。只要进了大殿,无意碰上暗门,当即突陷下去,莫想活命。四人听见响动,立刻下来,杀成两段,游人在此,无故送命的,也不知多少,何能前去?我看你休生妄想,你这样虽有本领,恐不是他的对手。这是我一派直言。那个王道婆要来了,若是见有生人,你我一齐没命。我话虽说明,你可赶快出去吧!”马荣道:“你放心,包不累你,我去便了。”当时将腰刀插入了鞘内,出了房门,将门带好,然后与乔太说道:“你我且躲在龛内等候,且待道婆前来,随她进去,方访得明白。两人计议已毕,一前一后,蹿上神台,在龛内藏躲。

  未有一个更次,果然门外有人谈心道:“今晚这个月色,正是明亮,怀义大约同热锅蚂蚁一般,在那里盼望呢。”后面一人又道“本来你也太装腔做势的,人家昨日同你千恩万爱的,叫你今晚早来,你到此时,方才动身。我看你也是挨不过去了。”那人道:“你知道拿我垫闲!一经将那个好的代他说上,你抱着他,就他也不问你的。今日总要叫他认得我,方才知我的利害。”说着咯咋一声,已将山门推下,高声问道:“净师父哪里去了?这半夜三更不在此看守,若有歹人攒了进来,岂不误了大事!”里面和尚赶着答道:“李婆婆来了!我方才进房有事,可巧你便来了。”马荣向外面一看,见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,虽是大脚,却是满身的淫气。见和尚出来,向着后面那个女子说道:“你回去吧,明日不见得回去。本欲领你同我进去,那个馋猫见了你,又要动手动脚的了。随后有便,我再代你上卯,这几日先让我快活快活。”外面那人,啐了一声,果然回去。这里道婆命沙弥将山门关好,自己提着个灯笼,向大殿而去。

  乔太听她这派言语,已是气不可遏,欲想上前就是一刀,结果她性命,马荣赶快拦住,低声说道:“正要随她进去,访明道路,此时杀死,岂不误事!”两人见他进入大殿,跳出神龛,捏着脚步,随后赶来。只见在大殿口站定,左脚向门槛上两蹬,忽然一阵响声,顷刻之间,里面出来几人,见是道婆,齐声笑道:“你这老蕙子,如此装腔!他在那里乱来了,前后不分,揪着人胡闹。”当时说笑着,向里面而去。

  马荣、乔太欲想随她而行,又恐众人转身,为其看见,彼此没有退步,而且这班人,皆非善类。当时两人只得蹿身上了房屋,在上面随着灯光,一路而去。穿过几处偏殿,见前面有个极大的院落,院左边有个月洞门,并不推敲,但将门外那块方石一敲,两扇门自然开来,里面却是个花园,梅、兰、竹、菊、杨柳、梧桐,无不齐备。两人在墙头伏定,但见前面一带深竹,过了竹径,乃是三间方厅,众人到了厅内,道婆喊道:“秃子还不出来迎接!你再在里面,我便走了。”这话还未说完,好像一人道:“我的心肝,你再走,我便死过去了。”正说之间,众人哄然大笑。

  马荣不知何事,当时蹿身下来,隐在竹园里面,向厅前一看。只见一个少年和尚,精赤条条,站立在前面。因道婆说要回去,他来不及穿衣服,便这样出来,所以引得众人大笑不止,马荣虽是愤气,只得耐着性子,向里面望去,见怀义同那道婆,手搀手,到了那上首房间里去,众人顷刻间,全然不见。遥想此时,这奸僧干那苟且之事,不忍听那淫秽之声,只得又等了一会。约计干毕之后,走到窗下侧耳细听,闻得道婆说道:“你这没良心的种子,现在无人,竟拿我垫闲,今日火自出了,日后怎样说法?我们是下贱人,比不得你上至武后,下至官人,皆可亲热的。今日不允我个神福,那件事你也莫想上手,我这利口,你也应该知道。”

  怀义道:“你莫要这样说,昨晚已允过你了,若把她说妥,这两个房间,一东一西,为你两人居住。若武则天前来,横竖她也不在这里,另有那个地方。听说我们的那班戏子,无不个个如意,加之薛敖曹又入宫中,她已是乐不可支,一时也未必想起我来。即便我间或进宫,也是躲躲藏藏,焉能同你们如此忘形。你看我这小怀义,又怒起来了,你可再救我一救。”说着便搂抱起来。马荣听到此时,实在忍耐不住,拔出腰刀便想进去动手,忽听里面隐隐的露出哭声,知是李氏困在里面,复又按着性子,想道:“我此时进去,就要将这狗男女杀死,设若误入暗室,岂不反误了大事!”只得转身到了院内,命乔太在竹园等候,自己顺着声音,暗暗听去。却是在地窖里面,走了两趟,只不见有门路。

  忽然奸僧与道婆一阵笑声,出了厅门,马荣反吃了一惊,深恐被他看见,正要躲避,复又铃声一响,许多男子齐行出来,向道婆说道:“李婆婆,我们下面说了两天,为他骂了无限,只是不依。你现在人浆也吃过了,火已平了,可以将此事办成,免我们寻人乱闹。”道婆道:“你们这许多人垫垫上,也不为过,若再向我取笑,便显个手段你看。”众人道:“我等如此说,须也是为的你日后做二夫人,岂不快活。”说着,道婆一笑,将那门槛一踹。众人顷刻复又不见。马荣甚是诧异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